赵樵声拿着杯子坐到了他对面：“张闵泽。”

张闵泽选的位置和赵樵声选的位置性质非常相似, 属于那种一眼能看遍全场，又不会在第一时间被注意到的角落。

“你怎么来了？”休息区也在典礼会场的范围内了，赵樵声说话很注意。他问张闵泽这个没有身份ID的人是怎么进来的, 包塞特斯对访客身份的审核很严格。

张闵泽的回答很泛泛, 他可能是真的不清楚其中的门道, 当然更可能是故意不说：“我们收到了邀请, 卢苇有别的事情要忙, 就让我过来了。”

出现在这里的张闵泽同样一身正装，即使坐着背也挺得很直。赵樵声突然发现，他的气质和楚瑜非常像。

“邀请？”

张闵泽向他出示了自己的邀请函, 抬头居然是某某贸易有限公司：“我们是赞助商。”

能收到包塞特斯的邀请函，这个公司必然不是假的, 赵樵声对游民的认知被刷新了：“厉害厉害, 没想到我居然认识一个大老板。”

他不知道张闵泽能对自己说到什么程度, 总之先问自己想知道的：“你就单纯的来参加颁奖典礼？”

张闵泽笑了下：“卢苇说，我需要融入社会。”然后他话音一转, “我们收到魏老板的发来的消息了，但说法太模糊，我们需要确认。”

魏延川不可能在给卢苇的通讯里，把几支游民队伍的情况说得太详细。他要去包塞特斯倒是好查——公开的候选人名单里有魏延川的名字，甚至因为他的年轻形象好, 还被重点宣传了。

VT-79的警备简直密不透风, 卢苇远远的看了眼, 让张闵泽直接到包塞特斯找人。

赵樵声和张闵泽碰了个杯：“我等会儿问问他。”赵樵声的后半句话意味深长, “希望不会很忙。”

张闵泽看上去是听懂了, 因为他回了这样一句话：“有什么力所能及的我也会帮忙。”

会场里的彩排其实很简单，最终获奖名单要在典礼正式开始后才会公布, 现在不过是告诉所有可能上台的候选人，到时候要从哪里上台，在哪里站定，受奖时的动作要怎么做，拍出来才最好看，同时再疏通一遍议程。

在魏延川等人认真听工作人员讲解的时候，楚瑜已经明确了自己的任务，和队员们从侧门入场，按之前的安排，分散到坐席中。

当这群气质相当有辨识性的年轻人进来时，在各自座位上听台上工作人员讲解的嘉宾们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投了过去。

负责安保的成员们有男有女，他们有的去了观众席，有的往嘉宾席来。

魏延川听见坐在自己后面的人低声嘀咕：“怪不得第一句话就是让我们坐自己的位置……是要给他们留空啊。”

嘉宾席并没有坐满，在工作人员开始彩排的之后，还没入座的，基本就可以确定不会有人来了，于是相熟的嘉宾们调换座位，想坐一块儿，却被工作人员制止了。

后排的另一名嘉宾说：“看，楚瑜。”

楚瑜侧身走进了魏延川这排，坐着的嘉宾纷纷收腿让路，同时对这位相当有名的年轻人行注目礼。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之下，楚瑜在魏延川左手边的空位上坐下，点开终端看了眼时间，偏头问魏延川：“就要开始了，紧张不紧张？”

魏延川：“本来不紧张，你一来我就紧张了。”

他们进会场的入口不同，知道他们一起来的没几个人，此时场内的嘉宾们看见楚瑜和魏延川似乎很熟悉，自然而然的就有人开始问这两个人怎么会认识，然后就有人低声开始科普。

魏延川虽然听不清远处低声的议论，但也知道肯定有人会聊自己和楚瑜，他接着自己刚刚的话说：“你们这回，相当高调啊？”

通常安保成员是混在观众里一起入席的，像现在这样早早坐好，布置一眼就能被看穿。

“这么高调的活动，我们想低调也低调不了。”敌人在暗处，与其小心翼翼的生怕露出端倪，不如光明正大的告诉对方，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放马过来。

楚瑜左边有人，他向右侧身，用只有魏延川听得到的声音说：“右手边第二排，从走廊往里数第三个，戴黑框眼镜的，他一直在偷偷的看你。”

魏延川一早就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了，楚瑜点出来后视线都没转一下：“我带工程队时的技术骨干，现在已经升到副队长了。”他笑了下，“我也不知道他老看我是几个意思。”

楚瑜玩笑了句：“总不能是暗恋你。”然后很正经的说，“不要单独接触现任工程队成员。”

为什么不能单独接触？

这里面的名目就多了。首先魏延川需要避嫌，议会想让他回去，就算是老朋友间问候两句，说不定也会被拿出来做文章，

其次便是如今工程队有问题。

魏延川当然知道里面的道道：“我明白。”

观众入场的时间到了，大厅的几扇大门全部敞开，比嘉宾数量翻了几倍的观众们乌泱泱的入场，他们大部分是科研领域的工作人员，小部分是砸钱的大佬，像赵渔鸣这种的是极少数。

小天师在等候区吃点心的时候就觉得人多了，等到了大厅，踩点到的人也陆陆续续进场后，他忍不住惊讶：“这么多人？”

天师参加这种活动真的很奇怪，决定的又晚，主办方给他的票位置很靠后。赵樵声原本的位置倒是挺前面，但为了照顾弟弟，就换了张他旁边的座位。哥哥还没想好怎么嘲笑弟弟的少见多怪，就看见弟弟飞快的伸出手，拽住了过路人的胳膊，高高兴兴的说：“咦，你也来啦！”

观众席中不少研究员都是穿着工作服来的，被拽着的是个白大褂。

猝不及防的被天敌抓了胳膊，狸圆头发都炸起来了，白大褂下的尾巴噌一下竖起来：“哇靠，你是想吓死我吗！”

赵渔鸣委屈巴巴的松手：“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你怎么还怕我。”

“本能反应好吗！”狸圆冲一起进来的白大褂们摆摆手，示意自己等会儿跟上。他看了眼赵樵声，点头示意，小大人架势足得很。

狸圆停下来和赵渔鸣说话：“你怎么来了？天师来这里干嘛？砸场子吗？”

赵樵声搬出爸爸的说辞：“天师也要与时俱进。”他说，“上次的那个实验出结果了吗？”

“出了，要看的话你要找魏老板要。”报告早就发给魏延川了。狸圆一手插兜，一手揉赵渔鸣的脑袋，像是这样能找回场子似的，“回聊。”

被魏延川被哥哥揉脑袋，赵渔鸣都不反抗，但被个同龄人揉他不干了，伸手去拍狸圆的爪子，但对方手缩得很快，没被拍到。

主持人已经往舞台中央走了，狸圆抬脚就往坐着一片白大褂的方向走：“回聊。”

赵渔鸣不解气，撸了把他没来得及收回衣摆下的尾巴。

狸圆一个踉跄，转回头来表情凶神恶煞：“你死定了。”

赵渔鸣一点没被威胁到，遗憾的对哥哥说：“诶呀，忘了问他怎么会来了。”

赵樵声全程托着下巴看戏，这会儿斜眼看弟弟：“你没看见他衣服上的校徽吗？”

赵渔鸣回忆了下：“切尔彻西？”理工科的殿堂级学府，“那个颜色是……”不同学院制服上的校徽颜色是不同的。

赵樵声直接给了答案：“量子力学在读博士啊，他领口有红边。”

赵渔鸣陡然激动：“我居然见到了活的博士！”

赵樵声：“魏延川也是博士，你还被博士喂了薯片可乐垃圾食品呢。”

赵渔鸣：“我居然给博士做过饭，我居然投喂过博士！”

天师不上学的都有，学历普遍偏低，更是普遍的不上心，所以赵渔鸣看见活的博士超兴奋，随即他又发现一个居然，他居然不知道哥哥是什么学历。

“哥，你是什么学历来着？”

赵樵声：“麻烦你闭上嘴。”

赵渔鸣：“哦。”肯定和博士差很多了呗。

邀请函精致，安保严格，颁奖的都是重量级人物，直白的以“包塞特斯年度颁奖典礼”命名的典礼布置简洁，完全不使用三维投影，只用帷幔鲜花点缀会场，仪式也非常简单，介绍来宾，介绍奖项，而后公布候选人名单以及各人的成就，最后公布奖项得主。

历代传承的会场的布置、简单的仪式，在复古的氛围中，营造出了极其鲜明的庄重感。

学历和博士距离很远，工作生活也和这些高科技的研究距离不近，赵樵声基本只能听懂奖项名称，那些研究成果听到耳朵里只剩一团不明觉厉的乱码。

赵渔鸣的兴奋劲过了，跟着鼓掌的时候甚至还偷偷打了个小哈欠，没好多少的赵樵声看着差点笑出来。

楚瑜也听不懂，只是在工作状态，一直保持着精神的紧绷，他一边鼓掌一边问旁边懂的那个：“那个技术骨干拿奖的研究是什么东西？”

“用在工程机甲刀片上的一种技术，通过改变刀片组安装的角度，在不影响挖掘效率的同时减轻刀片的磨损，能节约不少成本。”魏延川解释，“一年节省下来的经费估计够买好几台新机甲了。”

技术骨干上台领奖，做获奖感言，他感谢领导同事，感谢工程队的平台，然后，他向魏延川举起了手里的奖杯，微微哽咽：“最后，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我的前队长魏延川。”他说，“没有你，我现在不可能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