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们回家吧。”

沈安御蹲下身去面对她, 她的样子就像是在路口前迷了路的小孩，脆弱又迷茫。眼睛刚哭过红通通，脸上沾着水痕。

他掏出纸巾帮她擦干净, 又握住她冰冷的手。

当得知她送完同学就不见了的消息之后, 他一直很担心, 后来在这墓园里找到她……他是想上去陪她一起上那注香的, 可是此刻的局面, 她大概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沈家的人吧。

站在角落处看了许久，看到她蹲在地上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他忍住想上去抱她的冲动。她是应该要恨他的, 那是她的家人啊，做什么都弥补不了的骨肉亲情。可是又不希望她是真的在恨他, 总是想, 再大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而那些不安的、痛苦的记忆，也会过去的吧。

他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

雨落下来的时候, 他正贪恋的看着她的背影，看到她身上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渐渐打湿，才反应过来是有雨了，司机小王赶过来递伞给他，又等了大概有两分钟, 还不见她有离开去避雨的迹象, 沈安御只好走上前去。

“我们回家吧。”

袁暧没有动, 也没有说话, 看着他的目光涣散好似找不到焦点, 沈安御怕她吹着冷风又着凉了，赶紧把她抱回车里, 开足暖气。她脸在路上时又溅上了雨滴，额前的碎发也湿成一缕一缕。

沈安御找出以前她扔在他车上的暖宝宝，充好电放到她手里，然后吩咐司机把车子开到新区的别墅，一路上都是尴尬的沉默。到了门口，沈安御又要抱她进屋，袁暧不肯，两人僵持在车里。

“听话，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好吗，外面冷。”沈安御低声劝说着，眉宇间尽是不放心。

袁暧一直低着头，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予反应。

“要怎么做你才肯答应……”

他近乎哀求的语气让袁暧再次挣扎了，许多天不见，他好像更瘦了，脸上的倦容怎么也掩盖不去，不知道是工作太累还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逞强什么，明明她除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明明她已经又饿又冷迫切的想要躲进温暖的房间，明明，也很想念他……可是现在被他带过来，她真的不甘心。

没有了他的施舍，她当真活的如此狼狈。

“安御，你回来啦。”一抹倩影突然从那栋房子里出来，车外的两人都愣住了。

下一秒，沈安御就皱着眉头质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袁暧看一眼面前的程艺，刚刚的兴高采烈因慑于沈安御的严厉而消退，脸上渐渐堆满委屈，她揪着衣角的小动作让袁暧觉得格外难受而不得不别开脸去。

“是，是沈伯父告诉我你在这儿……”

怯怯的口吻，更像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在袁暧脸上。这算什么，她被有妇之夫金屋藏娇结果被原配发现了？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结婚，虽然她和沈安御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可是眼前的这一幕，任谁看见了，都会引发这样那样的联想吧。

李艳清和她们的误解还真是对极了，现在连她自己都要忍不住开始怀疑了。只有当事人还自认无辜的板着脸，表现的对正牌女友十分不满。

沈安御还在想着程艺话里的真实性，只是这沉默，让袁暧更觉得难堪。她猛地推开他，也不管还在下着雨，转身就走。

沈安御赶紧追过去，拉住她怎么也不肯放：“你要去哪儿，至少让我知道好吗？”他压根就没想过袁暧此刻的情绪可能会和程艺有关，只以为他们之间的问题就是她父母的死，他怕她最后还是不肯住下来，只好先退一步，想着或许应该找个间接一点的方式来照顾她。

袁暧狠狠的瞪着他：“放手。”

路边正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袁暧再一次甩开他的手跳上车，不等她说出目的地，车子就已经自觉的快速驶离现场。

一直过了很久，车上的司机才问道：“小姐，你要去哪儿？”

袁暧看一眼前方的路标：“就在前面的酒吧停吧。”

一想起程艺从他的屋子里出来的情形，她真的只想要逃离，逃得越远越好，那是她的，都是她的，再与自己无关。即使一万次的说服自己那是她不要了的，才沦落给别人，可还是不能克制的堵得发慌。

她是讨厌酒的，可是这一刻，她只能依靠它。为什么活着要有那么多痛苦，那么孤独。

*

沈安御看着车子走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握着伞柄的手僵硬得差点动不了。突然吹来的寒风让他的胸腔感觉一阵不适，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

程艺赶紧上前作势要帮他拍拍背，却被疏离的躲开：“程小姐，关于合作的条件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请你以后不要给彼此增加多余的困扰。”

“对不起……我只是看你最近好像一直不太舒服，有点担心……”她低下头小声解释，“你是和袁小姐有什么误会吗，我看她好像”

沈安御打断她：“谢谢关心，我的私事就不用劳烦程小姐操心了。”

尽管心里对这不太符合自己想象的发展有点毛躁了，程艺还是尽量克制，温顺的点点头。

沈安御转过身给小肖打电话，袁暧不肯回来，他只好想别的办法。现在X市她没有别的亲人了，一个人能去哪里呢，而且她好像连住的房子也没有了，现在天都黑了……也不知道她手上钱够不够用。

程艺在一边接到一个电话，想了想，给某人发了条短信，见沈安御准备走了，上去请求道：“可以顺便载我一程吗？”

沈安御见她的车确实不在这里，点点头，自己率先进去了。

等车门关好，司机小王问道：“程小姐要去哪儿？”

“哦，就到中路街113号那里。我有个朋友在那边，叫我过去。”地点正好是在酒吧对面。

到了目的地，程艺故意放慢动作，直到看见一男一女出现在视线之内，她拉开车门，假装不经意的惊呼：“啊，那不是袁小姐吗？”

听到这个名字，沈安御总算是抬了眼睛，搜寻到想要找的人，他立刻也下了车。

袁暧并没有完全喝醉，只是头有点晕，走路不太稳，高维扶着她，生怕她不小心摔到了地上。

沈安御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从高维手里拉过袁暧的动作让两人都措手不及。袁暧一抬头，看见是他，愣了几秒，随后又看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程艺，刚刚的恍惚立刻变得清醒无比。

她嫌恶的甩开他的手，马上挽起旁边高维的胳膊：“你又来干什么！说过多少次了，我以后都不想看见你。你爱和谁在一起在一起，你爱对谁献殷勤就对谁献殷勤去，我以后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我是死是活也都不关你的事！”

她趁着酒劲一口气喊出一大堆，在场的几个人除了沈安御都目瞪口呆，毕竟袁暧给外人的印象一直是有点冷傲的感觉，现在这……高维觉着，着实有点反差太大。不过看到对方有一男一女，他也大概知道了袁暧心情不好的缘故，本着帮助朋友的心态，他也进一步揽紧袁暧的腰：“你怎么总是要缠着我们家小暧，都已经有美人相伴了，还想看着锅里的呢，身为一个男人你这样会不会太没品。”

沈安御似是没听见他的讽刺，只是问袁暧：“你是因为那些事才……还是和他认真的？”

他还敢提到那些事，袁暧气极：“这有关系吗，反正哪一样都能够让我从此以后不想再见到你，你以为我这辈子还会原谅你？别以为我离了你就会怎么样了，高维年轻有为比你好多了，我为什么要拒绝。”

是了，他现在是她憎恨的人了，她又凭什么还要顾念昔日的情分，接受另一个人也是顺理成章，高维确实是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人，最重要的是，他爱她，他会对她好，如果她能过得好，他是不是真的应该就此放弃……

“你会照顾好她的对吗？”他的视线转向高维，眼神里的内容让高维莫名的感到压迫，肃穆的点点头。他的表情，明明就是极为不舍啊，脸上的落寞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高维有点搞不懂他们之间的纠葛了，只好沉默的扮演好自己的酱油角色。唉……美丽的女人都是有刺的啊，最容易伤人伤己……

不等他感叹完，袁暧就已经拉着他快速撤离现场，还急促的催促着要他快走。

程艺再次走到沈安御身后，不安的叫他。

沈安御回过头，脸上满是不耐：“你怎么还在这里。”

刚刚被人甩了也还是对她没好脸色，程艺有些烦躁起来，这么多天了，她试过了各种方式，可沈安御完全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本想着让他看见袁暧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他应该就会生气，不管她了，谁想他刚才的样子，只除了和以往一样的伤心失落，那份坚持不曾消减丝毫。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有什么能耐，可以让沈安御为了她如此这般，程艺心里的恶劣因子又悄悄开始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