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吱呀打开了，戴夫人披着斗篷迈进来，脚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动。

屋子里点燃了油灯，光线昏暗柔和，她看到榻上的儿子侧身背对着她睡的香甜，面容俊秀，安静乖巧。

戴夫人嘴唇抿了抿。

“娘，你回来了？”阿亮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吃饭了吗？我去帮你盛汤。”

戴夫人摇摇头，脱下斗篷，解下腰上挂着的玉佩递给他。

“我不饿。”她说道。

阿亮接过来，看着她。

“那你休息吧。”他说道，“天凉，别冻病了。”

说罢便退了出去。

房间里顿时陷入死寂。

戴夫人怔怔坐了片刻，慢慢吐出一口气。

“娘亲，我也想跟着你去。”耳旁忽的又传来小七软糯娇嫩的声音。

戴夫人转过视线，看到一旁站着的小七。

“不行。”她立刻拒绝。

“为什么？”小七皱眉，“我可以帮你照顾元宝，也能保护弟弟。”

戴夫人看着他半晌一笑。

“因为你还小。”她说道。

小七愣了下，看着戴夫人笑着摇摇头。

“娘，你骗我。”他说道，“我才四岁，你已经让我学功课练武，如今还要送我去京城，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只把我当做小孩子。”

戴夫人沉默一刻。

“娘是怕你累坏。”她说道，“所以我们暂时先去，等过了年，娘一定带着你们兄弟俩去见元宝。”

小七摇摇头。

“娘，我不要再被你关在这里，你答应过我爹要照顾我，你也要守诺。”他认真说道，“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出去玩。”

看着这孩子认真的样子，戴夫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我们不会离开的。”她说道。

小七歪着头眨眨眼，似乎在思索她这句话。

“你说的哦。”他说道。

“嗯。”戴夫人点点头，“我说的。”

“你记得，我也记得。”小七说道。

二人相对一笑，小七忽的踮脚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颊，又飞快的缩回来。

“那我走了。”他说道，转身咚咚的跑开了。

戴夫人呆了呆，旋即笑了，伸手碰触自己刚被小七亲过的脸颊。

“这小子...”她低声喃喃。

这边周元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事重重。

“小七。”他喊道。

没人应声。

这家伙难道睡了？

周元文叹口气坐起来，穿鞋下地推开窗户向外看，借着微弱的灯光他清楚的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伏在草丛中，一双眼专注的盯着前方的一棵树。

周元文挑起嘴角笑了。

“喂。”他说道，“你在干嘛？”

小七转过头，看着他。

“嘘。”他竖起食指。

“怎么又偷听我说话。”周元文皱眉说道，“你不知道偷听是不礼貌的吗？”

小七嘿嘿一笑。

“我只是担心你害怕，所以来找你说说话。”他说道。

周元文嗤声。

“我才不会怕。”他说道。

说罢转身要走，但停顿下又转过身。

“你真的愿意跟我去看我弟弟吗？”他看着小七问道。

小七点点头。

“真的。”他说道，神情郑重认真。

看到这小子这般模样，周元文忍不住噗哧笑了。

“真是的。”他拍着腿，笑的肩膀抖动。

小七瞪大眼看着他。

“我告诉你，我才不怕，我胆子大着呢，比你厉害多了，你要敢欺负我，我就揍你。”他说道，“反正有师傅和叔伯们罩着我。”

说着握拳挥舞，又想到什么。

“娘亲也不会揍你的，她疼你宠你还不够。”他说道。

看着这孩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周元文哈哈笑了。

“你还不是跟我抢爹。”他说道，收住笑看着小七，“我告诉你，我也有我娘，不是你爹。”

小七撇撇嘴。

“你有什么用，你娘都不喜欢你。”他说道，又哼一声，“你就会惹娘生气，我就不一样了，我每次哄娘，娘都很开心，她还夸奖我聪慧懂事，还说长大要嫁给我，娘亲从来没有这么夸过我，而且我还会治病。”

看着小七骄傲的样子，周元文呸了声。

“你少臭美了。”他说道，“我告诉你，女人都爱漂亮，男人才喜欢你呢，尤其是像我爹这种男人。”

“你说的对。”小七点点头，认同他的话。

“所以啊。”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你千万不要像你娘这样，你看，她多凶巴巴的，你就要变成她那样，才能拴住你爹，你看现在多省心。”

小七噗哧笑了。

“谁说你是拴住我爹的，我要是不娶我姐姐，我还可以去娶别人，我才不管她高兴不高兴，我喜欢就行。”他说道。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正经了，不过也许这样更贴近他的年龄，周元文想到，又不由露出笑容。

“你不许胡闹。”他忙绷紧脸喝止，“我可警告你，你要是乱来，我肯定饶不了你。”

“我哪有。”小七嘟囔道，“是你非逼着我去京城。”

周元文哼了声。

“谁叫你不去。”他说道。

小七嘻嘻笑，冲他摆摆手。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他说道。

周元文白了他一眼。

“你早点回去吧。”他说道，“不然娘该怀疑了。”

小七点点头，转过身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一面冲他摆手。

周元文看着小七的身形消失在黑暗里，这才将窗户关上，走进内室。

屋子里安静，母亲已经熄灭了烛火，只余下床头的灯笼昏黄。

周元文轻步走过去。

“娘。”他唤道。

灯光下一个妇人端坐着，看起来有些憔悴疲惫，显然这两日也没有好眠。

“怎么还不睡？”她柔声问道。

周元文拉开被子坐到床沿上。

“儿子不困，娘你怎么也没睡？”他问道。

“娘睡不着。”妻子低低说道，靠在枕头上，抬手揉了揉额头。

“娘，你又梦魇了吗？”周元文担忧的问道。

妻子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周元文伸手抱住妻子。

“娘，咱们明天就走吧。”他低声说道，“去看看我弟弟，然后咱们就回去。”

妻子嗯了声。

“娘知道。”她说道，伸手抚了抚丈夫的后背，“我也打算明日就走。”

周元文松口气。

“娘，我知道你舍不得…”他低声说道。

妻子却打断了他。

“你也舍不得。”她低声说道。

夜色深沉，月朗星稀，夜色渐浓，夜空上的繁星闪烁不停，一颗星子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