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杜刚，那是一个初夏的傍晚，莉莉来到同事的家中，杜刚已经提前到了，坐在沙发里，看到莉莉进门，他缓缓从沙发里站起来。莉莉就这样看到了这个年轻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衬衣，个子不高，但身材挺拔，他手里端着一个茶杯，样子有些拘谨，好像在犹豫是先放下茶杯，还是先过来打招呼，同事笑着为俩人介绍：“杜刚，这就是莉莉，”转头对莉莉说：“莉莉，这就是杜刚。”俩人都有些腼腆，没敢多看对方，互相点头问了好，莉莉的同事介绍杜刚和莉莉同岁，也是大学本科学历，现在在一个国营大厂工作，业余还在备考研究生，是个非常上进的好小伙子。俩人尴尬地坐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莉莉的同事提议俩人可以出去走走，彼此增加了解。俩人默默地走了一段，不知不觉来到校园里的湖边，初夏的微风吹过来，湖边的柳枝随风起舞，空气中隐隐飘来阵阵月季的芳香。杜刚突然说：“刚才介绍人说我在准备考研究生，其实我没打算考，可能是我妈跟他说的，这个有些误解，你不要介意，我没有欺骗你的意思。”莉莉笑了一下说：“我妈也想让我考研，我也不想考。”俩人同时都笑了起来，尴尬的气氛一下子缓解了很多。这时正走在路灯之下，莉莉抬头看见杜刚英挺的鼻梁，浓眉下一双眼睛如同黑夜里的星星。

对大部分生于七十年代的人来说，婚姻还是必选项，莉莉在过了25岁后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莉莉的爸爸在她17岁时突发急病去世了，从此她和妈妈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好在莉莉学习成绩很好，父亲的去世没有影响她考上大学。为了减少花费，莉莉选择了本市的学校。在上大学期间，由于家庭的变故，莉莉一向沉默内向，为了能多陪伴母亲，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家里，很少参加学校和班里的集体活动，虽然她曾经对班里一个男生很有好感，但是这份情愫没有任何人知道。毕业后，为了方便照顾母亲，莉莉选择了一份离家近的工作。

莉莉学的是电子专业，她在一家公司的研发部里上班，工作压力虽然大，但人员素质比较高，大家相处都很愉快。莉莉工作后，为了能尽快做出成绩，几乎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工作和学习当中。转眼两年就过去了，莉莉马上就要25岁了，和她同时进公司的两个女孩子已经在筹备婚礼，周围也总有人开始给她介绍对象，莉莉的妈妈也催促她要抓紧找男朋友了，女孩子岁数大了就不好找了。莉莉于是去见了同事介绍的对象。她没有刻意打扮，因为她对这次相亲并没抱多少期待，但是当看到杜刚时，莉莉的心动了。

杜刚家应该比莉莉家富裕些，至少父母双全，还都是大学老师，杜刚还有一个妹妹，比他小两岁。杜刚谈起家人都是很自豪的语气。父母为人善良，妹妹聪明能干，一家人非常和睦。这让莉莉心生羡慕，莉莉父亲去世后，母亲总是郁郁寡欢，家里很难有欢声笑语。莉莉妈听说女儿处对象后，笑容也多了起来，有一天她对莉莉说：“什么时候请人来家坐坐，妈也见见。”

杜刚对莉莉也很好，虽然他不善言谈，但是每次俩人出去，他都默默地倾听莉莉的诉说。这天快下班时突然下起了大雨，莉莉没带雨具，下班时几个同事一起挤在单位大门口盼着雨能快点停，但是天空中黑云翻滚，滂泼大雨没有半点要停的样子。这时杜刚突然出现了，他打着伞来接莉莉，几个年轻的同事在莉莉旁边给她起哄，回家的路上，为了不让莉莉淋湿了，杜刚自己半个身子都在雨伞的外面，莉莉嘴里虽然埋怨杜刚为什么只带了一把伞，但却主动伸出手搂住了杜刚。

转眼夏天过去了，天气渐渐转凉，莉莉发现杜刚身上穿的毛衣袖子都磨破了，感觉像穿了很多年的样子，莉莉想，大概杜刚的父母和自己的母亲一样，都是非常勤俭节约的人，对子女的教育和要求也差不多，她和杜刚应该来自于相似的家庭，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门当户对吧。

莉莉抽时间去商场为杜刚买了一件新毛衣，银灰色V字领，非常漂亮，但因为是第一次买衣服，尺寸有点小，杜刚穿在身上刚刚过腰，莉莉有些不好意思，但杜刚非常喜欢，一个冬天他都穿着它。杜刚第一次带莉莉去他家很突然，其实两家住的不是很远，都住在大学的家属区，只不过是不同的小区，俩人约会在外面闲逛时，杜刚看莉莉有点冷，于是说：“去我们家待会儿吧，我妈一直想见见你。”莉莉于是跟杜刚一起上了楼，杜刚的母亲显然有些意外，她听到杜刚开门后叫她的声音，从大卧室开门出来，脸上明显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喊什么呀，又叫我干什么。”看见杜刚身后的莉莉连忙回身把卧室的门带上，她看起来并不像杜刚说的很想见见莉莉的样子。

杜刚的家是老式的家属楼 ，两室一厅，但厅的面积很小，勉强当个餐厅。杜刚把莉莉介绍给母亲，他妈妈只是简单地点了下头，让莉莉在餐桌旁坐下，两边卧室的门都关着，莉莉也不清楚杜刚的父亲和妹妹是否在家。杜刚给莉莉倒了杯热水，这时杜刚的母亲突然说：“莉莉，我听杜刚说这件毛衣是你给他买的，尺寸也太小了，你看看刚刚过腰，这穿着多不舒服呀。”莉莉不禁红了脸，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杜刚连忙说道：“妈，现在就时兴这种，这叫短款。”“是吗？我们上岁数了不懂这个，就是看穿着难受。”“不难受，挺舒服的。”杜刚抢着说道，“行吧，你自己喜欢就行。”然后又转向莉莉说：“杜刚原来还打算考研究生呢，可是你看他现在，晚上经常出去，也不用功读书了，你可要好好督促他。”杜刚说：“妈，你怎么又说这事，我都跟你说过了，我不想考。”杜刚的妈妈立刻沉下了脸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趁着年轻多读几年书多提高些有什么不好，总把时间浪费在别的方面。”莉莉感觉气氛太尴尬了，她一口水没喝连忙起身告辞了。

莉莉后来问杜刚，他妈妈是不是不喜欢自己，杜刚说：“没有，你想多了，她那天就是没有准备，没想到你会来，这都怪我。”但这件事给莉莉造成很大的心理阴影，她总是有点害怕去杜刚家，害怕见到杜刚的母亲。后来莉莉想：也许是母亲说的对，女孩子就应该矜持些，对方父母没有正式邀请，自己就主动上门确实不太自重，所以杜刚的母亲会瞧不起她。莉莉从此轻易不再去杜刚家。

大冬天的，俩人约会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杜刚开始频繁来莉莉家。莉莉的妈妈很喜欢杜刚，每次杜刚来，莉莉妈都很热情，后来越来越熟了，莉莉觉得自己妈都快把杜刚当成亲儿子了。杜刚和莉莉都是干技术工作的，而且杜刚的妈妈还希望杜刚能继续考研究生，所以俩人晚上就在莉莉的房间里学习，莉莉的妈妈则在客厅里看电视，偶尔会给他们端盘水果。有一次杜刚待的时间比较长，俩人在一不知不觉过了10点才发觉，第二天杜刚早早就要回家，莉莉问他为什么走这么早，他说：“昨天我妈说我了，不能在你们家待太晚，周围邻近知道了不好。”然后又说：“我妈还说，如果你妈不在家，我不能单独来你们家。”

莉莉和杜刚交往快一年了，莉莉妈问莉莉有没有结婚的打算，莉莉说：“杜刚家就是个两居室，杜刚还有个妹妹，现在结婚他们家没有地方住。”莉莉妈说：“咱们家有地方呀，你们结婚可以住咱家。”莉莉于是跟杜刚商量此事，杜刚听了非常高兴，他握着莉莉的手说：“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么说你愿意嫁给我了。”莉莉点了点头，杜刚说他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他父母肯定能同意。但是商量后的结果是他爸妈不同意，因为结婚来莉莉家住他就成了上门女婿，他们家丢不起这个人。然后杜刚说，他爸妈已经参加集资分房了，新房是三居室的，他父母答应留一间给他们做新房。莉莉把杜刚家的打算告诉了母亲，莉莉妈说：“集资建房刚开始登记，钱还没到位，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建起来，少则三年，多则5载，你今年都该27了，再拖几年你都成老姑娘了。”莉莉妈想去找杜刚的爸妈谈谈，她对杜刚说：“你们家是男孩儿，再拖两年无所谓，我们家莉莉是女孩儿，拖不起了。再过两年还结不了婚，别人该说莉莉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看到杜刚为难的样子，莉莉说：“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先租房结婚。”这倒提醒了莉莉妈，莉莉的姥姥去世后留下一个一层的单间，因为离着远，一直没人去住。已经空了好几年了，莉莉妈说可以暂时借给他们住，等新房分下来再搬过去。这个方案杜刚的父母没有反对，而且杜刚的妹妹也有对象了，哥哥总不结婚，妹妹的婚事也不好先办。莉莉和杜刚开始筹备结婚，房子虽然又小又破，厕所和厨房都是公用，但是在相爱的年轻人眼里，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