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山不转人转

由于林泽的出现打了高启一个措手不及，令他原本的对策失效，一时间他不敢随意开口。

炕上、地下围坐了一帮人，都是各怀鬼胎，气氛有些尴尬。

还好有些别的事情消遣，喝茶、嗑瓜子再加上闲扯可以稍微缓解尴尬生疏的气氛。

不一会儿，张春燕跟大儿媳把饭菜端上来，鸡鸭鱼肉摆满一桌，标准如同年夜饭。

大伙儿谦让着入席，钟三拐子带着老伴儿李大姐和儿子掐着饭店过来，张春燕见人实在多，又把人分成两桌。

高启、高大虎跟钟三拐子父子陪着客人一桌，女人跟孩子都进屋里炕上吃。

三杯两盏人参泡酒润润喉，说话都直接多了。

高启捅鼓钟三拐子，让他先试探试探王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钟三拐子自从失去李克利这棵大树后，这几年是受了许多闲气，窝在高家屯过着一眼望到头的穷日子，看别人家换瓦房买彩电，儿孙出息。

没想到三年后风向就变了，人参越卖越贱，那些把钱压在参山的村民都赔了，他反倒落得个省心。

高家屯将集体承包的参地转包出去的事是全屯现在最重要的事，不过却跟钟三拐子无关。

因为他早在用桔梗冒充人参的时候就遭受到处罚了，根本无缘参与村集体的事。

这次来，是他五年来多以来第一次登高家门，对钟家来说有着历史意义和转折。

他可以稍微彰显一下自己的作用，顺便蹭顿酒喝，缓和跟高家的紧张关系。

他就是高启的枪、传声筒。高启一给他使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借着敬酒的机会试探王伟和林泽的态度。

林泽看到钟三拐子父子的时候，就已经料到高启的用意，不过他并不着急，示意王伟可以先跟对方打太极。

转来转去，王伟避重就轻，绝口不谈承包，只与他们聊家常。

高启喝了些闷酒，说道：“王总，你去年的时候就来过我们高家屯，那时候我们高家屯啥样，整个抚松县最富，大杨树屯都被我们比下去了。才不过一年，年轻人走了十之七八，就剩下我们这些老家伙。我家二虎今年都带着媳妇进城打工去了，孩子都扔给我们老两口，成天哭着找妈。”

“我们是真熬不下去了，要不那么好的地，谁舍得？老弟，你去打听打听去，哪个屯子没有几个懒蛋子，现在就我们屯子一个偷懒耍滑的都没有，全让我收拾出来了。

有些收购商觉着我们的参贵，咋不想想种下去得等六年才能收获，我们挣的可是六年的钱。万一这六年里，碰上个干旱虫害，可就全完了！

这几年种参，大伙儿都轮着在地里守夜，半夜上厕所都得去瞅一眼，不容易啊！这玩意儿现在就跟赌博似的，前几年稳赚不赔，现在是只赔不赚了！”

“老弟，你能来收这些参，我们全屯的人都非常高兴，本来今天他们要搞个欢迎仪式，我说王总是干大事的人，不在乎那些虚的，你们这么整完，人家王总该有压力了！”

“老弟，只要你别让我们亏着太多，差不离儿点，你给个数，我跟乡亲们一商量，就把地给你们了。我们都是乡下人，心眼儿实诚，不会骗人。我们是种地的，没有那么多关系和能量，你收回去能卖多少我们都不管，我就希望我们村里别再有人因为钱再出事了！”

林泽一旁听得仔细，心下唏嘘不已。

王伟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凝重。他与高启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老头表里如一，即使想使坏也使不明白。

“不瞒您说，我是个生意人，赔本买卖我肯定不能干，我也欠着别人钱呢！您刚才有句话说的好：种这玩意儿就跟赌博似的，弄不好就倾家荡产。您带着相亲们把地转包给我，可以退场了，我就成了接盘的，需要承担风险。所以我也得好好考察，因为我手底下也有一帮人需要工资吃饭，我要是破产了，他们也得跟着喝西北风。”

“那，老弟你的意思是？”

“您要不嫌弃，我们三个想在您这住一阵子，好好看一看，想一想，你看司机都走了，我们今天也回不去了。”

高启笑容很勉强：“我还怕你们急着走呢！你们愿意住下来，我们求之不得呢，这样咱们就能好好唠唠。”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酒却喝下两斤。饭后，王伟趁兴先去看看参地。

高启先带他看这两年收获的园参和林下参。

园参更不值钱，长得像大萝卜，十年的园参一块钱一根卖得都费劲，可这些却占了高家库房的一半位置。

高启说，园参也才是近十几年种下的，虽然价格比不了林下参，可是买的也挺多，买萝卜的价格买人参，你说你是要人参还是要萝卜？

只不过是最近参掉价，比林下参差个档次的园参才变得无人问津。

其实园子里种的参也跟林下参一样，年头越久药效越好，不过现在市场不行，种啥都比种人参强。人参娇贵，对环境、土壤的要求还那么高，怕旱怕虫，现在收入又不行，都不如种粮食稳妥呢！

种粮不怕卖不出去，年年有人收，可人参呢？早些年都得抢，南方那些采购商又得送特产又得陪笑脸的，同样的价格他还得挑挑人，想卖谁不卖谁。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根本用不上三十年，三年就变！

现在什么东西发展的都快，国家社会生产突飞猛进，珊延的人参种植和投入也加速度。全省都眼红珊延的致富经，都疯狂包地种参，园子参，红参西洋参。

甚至好多厂子都干这个，最离谱的是有些教育经费紧张的学校，竟然也靠这个给老师发奖金。

最后生产过剩，人家那些药厂根本用不了这些，人参就贬值了。

最可气的是，前两年人参价格高的时候，有人走捷径，六年辛苦嫌太久，想用桔梗走捷径。

恰好桔梗也是味药材，虽然跟人参的药效不同，却可以治疗咳嗽痰多、咽喉痛等多种疾病。

最主要的是，把它切片以后一般人根本分辨不出是桔梗还是西洋参，尝起来都带着参的苦味。价格又便宜，本地的参农就跟收购商勾结拿去糊弄药厂。

这事干久了，总会被发现的，结果，市场更混乱了。人家药厂再不收珊延销售的西洋参，即使是林下参都得要进整根的，甚至亲自来地里看着。

“一颗老鼠屎就能搅坏一锅粥，何况老鼠屎越来越多。”高启说起这个，立刻恨得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