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一直下，唐绯穿着斗篷，坐在木兰舟——真正木兰树雕刻的独木舟上，船尾的小火炉上正煮着淡绿色的新米酒。

陆洵坐在小火炉旁正在烤鹿肉，听着“嗒嗒嗒”的落子声，表情很平静。术业有专攻，自己最适合的是做饭，不用想太多。

老鳌看着唐绯落下最后一颗子，不服气地说道：“再来一盘，本鳌不信下不过你个小姑娘！”

推演这块不如某只老山羊，本鳌认了。可和小姑娘下棋，每次都是平局，也太离谱了……“小姑娘，你偷听我的心声！”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合理解释！

唐绯送给老鳌一对大白眼球，懒懒地说道：“我没那么无聊，为了不被你和小毛球吵到，早就加了bug层，你们不开口，我不会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

主仆契约兽和伴生兽，最好之处也是最讨厌之处，便是可以听到他们的心声。说好听些是尽在掌握……谁会有这么强的控制欲？又不是偷听癖！

老鳌：“……”

加了八个层，听不到？八个隔音层，这么狠……小姑娘果然很有枭雄潜质。

唐绯没有理会小眼睛乱转的某只鳌，将棋子放回棋盒里，羊脂白玉和墨玉做的棋子，已经不是仅仅一个壕字所能表述清楚的。

青玉的棋盘……不知道能不能炼成法器，落一颗棋子，如同落一座山。电影里好像有过类似的情节，还是小说来着？

微皱着眉头，唐绯端起一旁的酒杯，不悦地说道：“我的记忆竟然出现模糊之处。”

“是不是因为你加八个层，太多了呢？”老鳌微微歪着头，有些小郁闷地说道。

记忆出现模糊，还能和本鳌下平手，若是不模糊，会是什么样子，胜天半子吗？

“绯绯，有没有可能那个记忆点，只是你听谁说过一句，或者你随便翻书或者手机，扫过一眼？”陆洵端过来烤鹿肉，轻声笑道。

普通人无法理解绯绯这种情况，她不是超忆症，超忆症是无选择记忆，而且是经历过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全部记忆。

绯绯的逻辑性超强，更像一部量子计算机……遇事不决，量子力学，解释不通，量子纠缠。

唐绯放下酒杯，接过鹿肉来吃，外焦里嫩，口感不错，与雪花蛮配的。微微嘟着嘴说道：“不知道，只是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人以棋盘为天地，落下一子，如同落下一座山，可以作为法器，与人斗法。”

打打杀杀太无聊，能一招致敌，为什么要费劲地结那些复杂的手印？后摇或者冷却时间太长，容易被反攻。

小说里那些所谓的大佬，通常有这个毛病，明明可以一根指头直接碾死男主，非要装个13，然后成为对方升级路上的一笔逆袭记录。

老鳌眨了下小眼睛，看向棋盘，沉默两三分钟后，说道：“小姑娘，那种情况需要有足够的天地灵气，目前这种末法时代，无法使用。”

唐绯夹起两块鹿肉放进嘴里，又夹起两块，两边的腮鼓起来，像只正在进食的小松鼠。

修仙什么的就是麻烦，不是灵气就是灵药，不是仙丹就是法器，不是功法就是灵石……比拿学位麻烦多了。

拿学位只需要考试，交学费，做实验，出论文，流程简洁明了，结果清晰可见。

在唐绯吃完一盘烤肉，又拿起一盘来，陆洵转身去煮乌梅消食饮，绯绯第一次如此吃东西。

“小姑娘，你的状态有些不对。”老鳌有些担心地说道，“你将那八个层取消试试。”

小姑娘的状态，很像以前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文人，却又比他们破坏力大很多。继续这样，容易出大问题。

雪花依然在下，漫天飞雪，唐绯抬头望天，幽幽说道：“也许是雪下的太久，或者酒喝得有点多，变得有些矫情。”

右手轻挥，露出漫天星光，心情跟着平静下来……在日不落或者漂亮国，没少看雪，为何这次如此怪异？

“陆洵，我想一个人待会，你早些休息。”话音未落，唐绯消失在木兰舟上。

老鳌看向陆洵，缓慢地说道：“你最好不要去找她，如果你不想她心情郁结到，去外面引发一场局部的剧烈的暴躁的冲突模式。”

陆洵默默点了下头，脱掉斗篷，灭掉小火炉的炭火。绯绯肯和自己说一声再走，已经很不错了。

岳父说她想做什么，从来不会和他说。岳母的说法，完全一致。只有爷爷说绯绯特别乖，从不会擅作主张做事。

霍聿明很明显不同意唐老先生的说法，说他老人家的乖孙女滤镜修复值爆表，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顾西城的说法很怂，如果惹绯绯生气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动手挖好一坑，在她到来之前，先将自己埋了。

这种说法完全滑向另一个极端，同样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老鳌将棋盘和棋子收起来，朝陆洵摆了摆前爪，跳到湖里，悠哉悠哉地划着水游走。

陆洵：“……”

……

唐绯换好豆绿色七分袖衬衫烟灰色运动裤，坐在湖心屋玉衡，卧室外面的露台。挽起裤腿，将脚放在湖水里。

芦苇处飞舞着闪闪发亮的萤火虫，不时传来一声鸟鸣，声音不是很好听。夜行的鸟不光声音不好听，样子也通常不好看。

下了那么多的雪，一挥手间便像从未下过雪，依旧是郁郁葱葱的夏末景象。唐绯轻弹手指，面前便有一小块区域开始飘雪。

小时候看古籍上写的那些仙人，腾云驾雾，餐霞饮露，完全不符合物理定律，真正的物理。

样子也很怪异，戴胜，虎齿，有豹尾。或者是人面蛇身，一日中七十变。又或者鱼尾人身……有一句中二的话很适合：兽人永不为奴。

反倒是那些神兽，很可爱。会骗人的小兔子，通晓过去的小猴子，预知未来的老山羊，叫声像鸳鸯的鱼……等等。

挥手散去雪花，唐绯轻拍露台，俯瞰整个祁园，呃呃呃……这是自己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