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坐在马车上，想了一路。

当初她是听了姑妈，也就是当朝丽妃娘娘的话，才嫁给胡怀誉的。

说好了的，她嫁给胡怀誉，姑母负责给胡怀誉升官发财的机会，保证胡怀誉能坐上兵部尚书的位子，且给她肚子里孩子的爹，一个体面的身份，她才心甘情愿地去了胡家。

谁知道，封赏的时候，胡怀誉只是个副将，这让马氏的心凉了半截。

好在她和胡怀誉中间，除了一纸婚书，什么关系没有，就连洞房花烛的时候，都是小翠代替她完成的。

后来胡怀誉纳了小翠做姨娘，马氏干脆一心一意想她的裴家小郎官，连小翠在她面前耀武扬威，都视而不见。

她在胡家装孙子，是为了胡怀誉有升迁的一天，还有就是，希望裴家小郎君能有一天光宗耀祖，她好和胡怀誉和离，两人花好月圆。

没成想，裴家小郎官能背上人命案子。

唉！

马氏在马车上哀叹。

她的命好苦。

马车进了京都，车夫在外面问道，“请问客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马氏收回思绪，“皇宫门口！”

“得嘞！”车夫应声，鞭子挥起来，催动马儿跑得更快了。

马氏路上已经想明白了，若裴家小郎官真的背上了人命，那除了丽妃娘娘，没有谁能把人从刑部捞出来。

到了皇宫门口，恰遇下朝的官员从里面出来，马氏坐在马车上，等了好半天，里面的官员才算是走完。

马氏一直偷眼看着外面，见宫门口只剩下站岗的士兵，才敢从马车上跳下来。

车夫以耽搁了功夫为由头，又朝马氏索要银子。

马氏的身上没有散碎银子，只好把头上的银簪拔下来，扔给车夫。

士兵拦住马氏，马氏早准备好了一面玉佩，拿出来在士兵的眼前晃了晃，抬脚走了进去。

马氏年少的时候，经常来皇宫游玩，对皇宫可说是非常熟悉，不一会就到了丽水宫外。

看到丽水宫的牌匾，马氏眼中便温润了泪水。

“娘娘，大小姐来了！”周嬷嬷报了进去。

丽妃正在让宫女修剪她那涂了冠丹的手指甲，抬起脸，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回娘娘，大小姐来了，就在外面！”周嬷嬷重新说道。

“樊城瘟疫，她怎么来了？快让她进来！”丽妃摆摆手，命人收了剪指甲的家具。

“是！”周嬷嬷应声出去。

不一会，周嬷嬷带着马氏走了进来。

“姑母！……”马氏进来，便跪在地上，哭哭啼啼。

“哎呦喂！”丽妃一脸心疼地站起来，亲手搀扶马氏，“是谁惹我家宝贝生气了？让我猜猜，一定是胡家二小子对不对？看我不讨一纸圣旨，让皇帝派人打他的板子！”

“姑母！不是胡家的事！”马氏擦了一把眼泪，胡家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是裴……”马氏仰脸看着丽妃。

“快闭嘴！”不等马氏说出来，丽妃便拉着脸，冷嗤一声。

丽妃朝着周嬷嬷摆摆手，周嬷嬷连忙带着宫女嬷嬷往外走。

等只剩下她和马氏两个人，丽妃说道，“你如今是胡家的儿媳妇，凡事要给胡家留个脸面，你这样大张旗鼓地跑来皇宫，张嘴就是裴家，你也不想想，当初为了压下裴家的案子，我动用了多少关系，才能让他落个全尸的下场。”

马氏尚未听完，两眼一翻，倒在地上。

丽妃睨了一眼，蹲下来，长长的指甲在马氏的人中穴位上一阵捣鼓，把马氏从恍恍惚惚的境地，彻底捣鼓清醒。

“就你这点承受能力，也不知道是如何在胡家活了这几年的。”丽妃冷嗤一声，“赶紧起来，坐下来说话！”

丽妃抛下一个不屑的眼神，扭着身姿，转身走到位子前，摆出一个优雅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马氏坐直身子，睨着丽妃。

“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的，会让裴郎高中状元，然后让皇上给他高官厚禄的。”

丽妃看了一眼染着冠丹的手指甲，轻轻一吹，“那也得看他自己是不是争气！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也配我给他动用关系？

还有你。当初就不该让你嫁进胡家，早知道你如此不知道好歹，就该让你嫁到裴家，日夜守着那个吃软饭的家伙！”

“裴郎不是这样的人！一定是你们搞错了！”马氏忍着疼痛站起身，“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为了让我死心，让我在胡家踏踏实实为你效力，便设计陷害栽赃，不然，裴家小郎君，清风明月一般的人，如何能……”

“闭嘴！”丽妃站起来，“亏你还能说出清风明月几个字，用在裴家那个狗贼身上，简直是侮辱了这几个字。”

丽妃几步到了马氏面前，“你觉得刑部的人和六扇门的捕快，都是无中生有，胡乱栽赃吗？”

丽妃压低了嗓子，“实话告诉你，若不是我在皇帝面前，说你忍辱负重，在胡家做卧底，皇帝亲自出面，才没有把裴家小子的事，公之于众，不然，你在胡家，还能站得住脚？

告诉我，你远在樊城，如今樊城瘟疫横行，你是如何听到关于裴家小子的事，又是如何离开樊城的？你会不会带了瘟疫回来？”

丽妃一连串发问，令马氏愣了一瞬。

“我在胡家做卧底？谁说的？你不是说，胡家世代忠良，胡家老二英勇善战，封王封侯只是迟早的事，在胡家只能是跟着胡家水涨船高，这和卧底有什么关系？”马氏听出了丽妃话中的意思，没有回答丽妃，反过来狠狠地追问。

丽妃见马氏如此，立马拉了马氏的手，把马氏拉到椅子跟前，按着马氏的肩膀，让马氏坐下，然后坐在马氏的跟前。

“你也老大不小了，实话说了吧。”丽妃看了一眼染着冠丹的手指甲，轻声说道，“你这样的脾气，我和你爹有什么筹谋，都不敢和你说！”

马氏隐隐地觉得，她被她老爹和眼前这个最疼爱她的姑母算计了。

她到底是长大了，已经不是三年前及笄的年纪。

“你说吧，把一切都说到明处，即便是要我去上刀山下油锅，我也是要去的，谁让我是马家嫡女，享受了嫡女的尊崇，就要接受嫡女的命运！”

这是三年前，她被迫嫁给胡怀誉的时候，眼前的丽妃娘娘给她的说辞。

原来做嫡女不只是要为了家族的利益联姻，还要做卧底，给马家，甚至是给皇帝谋利。

那她，自始至终，就是马家或者皇帝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她早就身不由己了。

“这才是我的乖侄女。”丽妃涂着冠丹的手，伸过来拉马氏，被马氏无声无息地躲开。

丽妃不以为意，轻声笑了笑，“原本想等你和胡怀誉有个一男半女，感情更深厚一些，再和你说这些，谁知道，刚把裴家小子处理干净，你就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