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复国从始皇帝嬴政开始
作者:秋风渭水 | 分类: | 字数:14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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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六章 北渡春闱案(四)
第329章 北渡春闱案(四)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辰时,高桥镇行舟不见首尾,车马络绎不绝。
镇中街上,摩肩接踵,男男女女,欢声笑语,流连在楼台市肆之中。
喧嚣之声,声声入耳,令在镇北竹苑之中的陈贞慧感到一阵烦闷。
他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焦躁不安地走到了门后,查看门栓是否上好。
旋即又觉得不放心,便取来了一根粗壮的木棍,斜顶在了门扇之后。
他的面上略显憔悴,时不时地会心悸。
站在竹苑之中,南面镇子中的热闹,仿佛与这野村没有关系,宛若两个世界。
这个野村中,居住的皆是清贫之人,大多数都是在上次常州战乱过后,无家可归的百姓。
钟溪县正在重建之中,尚未完工,大将军府将这些人暂时安置在此处,等待钟溪县城恢复,便会将他们迁入钟溪县。
陈贞慧来到高桥,便在这野村之中,建了竹苑,隐居读书。
今日元宵佳节,他却不敢返回宜兴家中过一个团圆之夜。
因为,清廷的人,对他紧追不舍!
正在陈贞慧心中烦闷,准备回房蒙头睡觉之时,忽有高桥王府的下人前来叩门。
陈贞慧心中奇怪,昨夜他已经将租借王府的耕牛返还,王府还派人来寻他做什么。
“陈定生,我家主人请您府上一叙。”
“所为何事?”
“小的不知。”
“我今日身体不适,无法前往,请转告你家主人,实在是抱歉。”
“我家主人说,你还的牛有问题,请你过去对质一番。”
陈贞慧神情一凛,牛怎么可能有问题,这头牛他借来什么也没干,自己跑去了野地,寻回之后他还特意检查了一番。
但这王府下人说的像模像样,令陈贞慧有些捉摸不定。
“也罢,那我便跟你走一趟。”
陈贞慧上前开门,准备随这下人前往王府与那给他借牛的管家质对一番。
谁知道,刚取了撑门的木棍,卸下了门栓,门外等候那下人便一记正蹬猛踹,将门扇踢开。
陈贞慧大惊,急忙侧身躲闪,只听一声呼啸,袖袍带风的声音下,是一柄锐利的短刃袭来。
刀锋擦着陈贞慧的胸腹而过,划破了他的衣裳。
惊惧之下,陈贞慧调头便向院内别处躲闪。
他被骗了,门外这人,根本不是什么王府的下人,而是来杀他的贼人。
不用想,陈贞慧便知道,这一定是鞑子派来的人。
他拒绝了陈名夏的招降之后,鞑子应当是想将他杀人灭口。
鞑子的头脑简单粗暴,那就是得不到就毁掉。
杀手紧追不舍,陈贞慧匆忙抄起了院中挑水的扁担,开始对着杀手挥舞起来。
“你是谁派来的?”
陈贞慧一边抵抗一边喝问道。
可杀手却是十分冷酷,根本不回答陈贞慧的问题,而是挥刀猛攻,将陈贞慧一步步逼向了墙角。
眼看着自己无路可退,陈贞慧一时发狠,咬咬牙,奋力挥舞扁担反打。
扁担长,匕首短,那杀手竟一时被陈贞慧所阻,无法靠近。
但陈贞慧毕竟是书生,很快,他就体力不支,挥打不动。
杀手冷笑两声,举刀向陈贞慧刺去。
陈贞慧下意识的躲闪大呼起来:“救命!”
旋即,他便被短刃刺中了胸膛,锥心之痛,倏忽传来。
他用双手紧紧握住了对方的刀柄,可这杀手气力极大,一点点的将刀刃向深处按去。
陈贞慧绝望极了,野村偏僻,他的竹苑周围只有三户人家,他即便是大喊大叫,恐怕也是无人能听见。
更何况今日是元宵佳节,村中的人或许都去镇子中闲逛了,村中并无多少人。
没想到自己离家避祸,最终还是没有躲过去。
鞑子在眼线遍布之深,实在是可怕。
从陈名夏的信精准的送到他家,陈贞慧就落入了谍子的掌控之中。
刀尖,渐渐深入,陈贞慧的血气,也在渐渐消散。
他的双眸逐渐失神,双手也缓缓松开。
见陈贞慧放弃了抵抗,准备受死,这杀手果断抽刀而出,准备将其割喉毙命,以绝后患。
刀刃抽出,鲜血喷流,溅了这杀手一脸。
正在杀手举刀,准备下死手之时,忽然一柄飞刀袭来,从背后直接贯穿了杀手的心脏。
杀手不可置信的低头看向了从前心冒出的刀尖,手中的匕首跌落,缓缓回首。
只见竹苑门口,站着一行七八人,其中一人,身穿箭袖圆领袍,长得英俊神武,正大步流星走来。
此时的陈贞慧已经躺在了地上,意识逐渐模糊。
杀手方才专心对付陈贞慧,完全没有注意到竹苑外来了人,大意身死,心中愤恨不已。
身着箭袖圆领袍的男子走到了杀手后方,伸手抽刀,将上面的血迹全部擦在了杀手身上。
这时,后方的几名大汉皆上前来,站在了男子身后。
随后,两名文士打扮的男子也匆匆而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北渡春闱案(四)
其中一人蹲在了陈贞慧面前,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回首对另一名文士说道:“部堂,还有救。”
“快!履公,去镇中寻郎中前来。”
“是,部堂!”
郑遵谦当即派手下亲卫一人前往镇子中找寻郎中前来救治陈贞慧。
吩咐他的,正是刑部尚书万元吉,蹲在陈贞慧面前的,便是刑部主事严起恒。
此番万元吉北上无锡,朱常淓知晓后,当即命京营总兵郑遵谦亲自选军中精锐随行护卫,协助万元吉办事。
郑遵谦将营务交给了参将杜登春负责,自己亲自率帐下八名精锐亲兵,扮做了万元吉的家丁。
不久,郑遵谦的部下从镇子中找了一个游方郎中前来。
这郎中查验了一番陈贞慧的伤口,所幸伤口还不是很深,也正好没有伤及心肺,险之又险,陈贞慧捡回了一条性命。
郎中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金疮药为陈贞慧敷上,又开了个滋补调养的药方交给了万元吉。
“未及心肺,保命一条,万幸,按这药方,连服七日后,安心调养便可。”
“多谢先生。”
“不必客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一共十两银子,有劳。”
一旁的严起恒眉头一挑,十两银子,这不是坐地起价嘛,这行脚郎中,心也太黑了。
万元吉摸出了银子,打发了这郎中,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十两银子也罢。
郎中离去,郑遵谦与部下将陈贞慧抬进了竹屋之中,安置在了榻上。
万元吉与严起恒在院中转了转,便走进了竹屋。
屋中,别无他物,满屋的书卷,书案之上,还有未写完的书卷。
墨香,充斥在竹屋之中。
万元吉没想到是这般景象,于是便好奇的向书案走去。
桌案之上,墨迹斑斑,翻开的书页上,还有着没有写完的字句。
在桌旁,用竹条压着一沓字迹方正整洁的书稿。
万元吉略感惊讶,难道这书生在着书不成?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万元吉拿起了那书稿翻看起来。
“闯贼之变,邸报断绝。民间颇有流传,中外大震。金陵群亡赖,挟饥军思逞,汹甚。勋绅富室,重足立矣。大司马史可法,将有勤王之行......”
“自士英之卖可法也,可法失势,悯墨而已。而攻史附马者,亦遂出。”
“时曰广情词慷慨,须髯尽张,勋臣俱面相觑无言,而给事中李沾之咆哮忽起,众咸惊怪之。”
“沾则攘祛大呼:今日尚不立福王耶?吾撞死于此!掖御史陈良弼佐之,刘孔昭亦作索剑状,曰:大家死!大家死!”
翻看数页,万元吉震惊不已。
他急匆匆拿起了桌上那本有着封装的书卷,翻到了扉页。
只见,书名曰:《过江七事》。
万元吉喟然一叹,默然静立许久。
方才看到的那几页书稿内容,是《过江七事》的第一卷,名为:《计迎立》。
文中详细记载了弘光立国之时的朝堂事宜。
万元吉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将目光看向了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书生,心中感慨万千。
他,真的在着书。
还是一本弘光朝的史书。
年纪轻轻,便能潜心着书,此子,非常人也。
严起恒有些不喜欢竹屋中的气味,于是便来到了院中转悠了起来。
院中有一方菜畦,一口水井。
除了书生住的那间竹屋,还有两间,一间是伙房,另一间则是柴房。
严起恒在柴房门口,发现了没有铲干净的牛粪残渣。
他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这牛粪很新鲜,似乎时间不久。
这令他有些奇怪,这院中并无牛棚,也无喂牛的草料,何来的耕牛呢?
于是他往门外走了走,想看看能不能找寻到什么踪迹。
在门后,严起恒看见了跌落的门栓和两根粗壮的木棍。
他拿起木棍端详片刻,便将门扇复原,用木棍抵在了门后。
看着被木棍抵住的门,严起恒沉思起来。
歹人要杀书生,不是为了谋财,书生家中只有书卷,值不了几个钱。
虽然发现了牛粪,但应当不是书生所养,所以也不会是冲着牛来的。
门扇之上,有踹门的痕迹,严起恒脑中已经复原了当时的情景。
书生很小心,特意用木棍加固了门扇,但被人骗开了门。
现在看来,倒是很像仇杀。
正在严起恒推想案情之时,万元吉也走了出来。
“震生,可有什么发现?”
“部堂,极有可能是仇杀。”
“我看也像,这书生能写出《过江七事》,对当时朝中情况知之甚详,应当不简单。”
“待他转醒,一问便知。”
于是,万元吉一行人便在陈贞慧的竹苑之中暂时歇脚。
及至天色暗沉,郑遵谦从镇子中买来了饭菜,众人果腹之后,陈贞慧幽幽醒来。
闻讯,万元吉与严起恒直奔屋内。
陈贞慧面无血色,嘴唇苍白,见几张陌生面孔,无精打采。
第三百二十六章 北渡春闱案(四)
“不必惊惧,我们是好人。”
“方才自门外路过,见院中异常,遂拔刀相助。”
“你的伤,未及肺腑,但伤势严重,需长久静养方能恢复。”
万元吉站在榻边,俯视着陈贞慧说道。
陈贞慧见万元吉举手投足之间,都有隐隐的官威,于是便猜到面前之人,一定是个官员。
“多谢搭救......不胜感激!”
说话间,胸膛起伏,牵动伤口,令陈贞慧疼的直吸冷气。
万元吉见状,于是急忙转至正题。
在他的询问之下,方才得知,眼前的书生,竟然是当年复社四公子之一的陈贞慧。
这不禁两众人十分意外,怪不得他能写出《过江七事》,原来是复社中人。
在问及为何歹人会袭击他时,陈贞慧忽然额上汗珠大作,又昏迷了过去。
万元吉无奈,只得作罢。
但在角落里一直观察的严起恒,却是眼神玩味。
今日,他和万元吉能出现在这里,恰巧将陈贞慧救下,那是因为他们是奔着高桥镇的命案来的。
在进入无锡界内之后,便听说高桥镇出了命案,死了三个士子。
于是他们连无锡城都没进,直奔着高桥镇而来。
进了高桥镇,他们才在百姓口中打听得知,官府已经以意外身亡结案,三名死者的尸首已经被草草下葬。
这更是让万元吉和严起恒感到了蹊跷。
于是他们便亲自往死者家中,也就是案发现场勘查情况。
好巧不巧,这三名死者的草庐,与陈贞慧的竹苑同在道边,就在这竹苑左右。
就在他们刚到此处,便正好撞见了有人行凶,于是便出手相助。
严起恒向来不相信巧合,于是向万元吉禀告了一声,便与郑遵谦一起,前往左右的案发之地。
此时,天色已经昏黑,郑遵谦举了火把,呸严起恒来到了竹苑左边的小院。
门扇之上,还有无锡县衙的封条。
严起恒上前直接将门推开入内。
院子很小,只有三间茅屋,周围以篱笆围住。
放眼看去,简直贫寒。
举着火把在院中小心查探了一番,发现地面上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
于是他两人又在茅屋之中探看,结果屋内也没有斗殴迹象。
严起恒不禁有些奇怪,听百姓说,这三人死状凄惨,个个鼻青脸肿,毁了模样。
但奇怪的是,在死者对门或者后方的居民并未听见当时有什么打斗之声。
一无所获的严起恒站在了院子正中央,沉思起来。
这时,高桥镇内,焰火升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漫天绚烂的光芒,惹得镇子中人声鼎沸。
在明灭的闪光之下,严起恒深深一叹,准备离开。
就在他出门之时,璀璨的烟火带来了短暂的明亮。
正欲抬脚,忽然借着光芒,严起恒看到了门槛之上,似乎粘着什么东西。
他当即躬身去看,郑遵谦赶紧将火把靠近。
这时,两人才看清,原来是一块豆大的,已经被踩扁的牛粪。
严起恒瞬间起身,忽然回首,脑中顿时清明。
这里,不是案发现场,而是抛尸之地!
带着这个想法,严起恒迅速前往另外两家。
果不其然,都在门口内外不远的位置,发现了十分细小的牛粪痕迹,
于是,严起恒带着郑遵谦匆匆返回了竹苑之中。
刚回去,就见院内站着两人正在与万元吉交谈。
“这陈定生怎么了?”
“受伤了。”
“你们又是何人?”
“我是他的叔父,他离家游学,佳节之际,我路过这里,来看看他。”
“原来如此,正好,那你们就替他把借牛的租金付了吧。”
“什么借牛的租金?”
万元吉一愣,反问来人道。
前来要银子的正是王府的管家,昨夜陈贞慧还了牛之后,没有缴纳租牛的银钱。
说是钱在家中,回家去取,没想到一去不来。
管家虽与陈贞慧友好,但是这情谊是情谊,生意是生意,一码归一码,不能坏了规矩。
于是他便带人亲自前来要账。
得知来龙去脉的万元吉一拍脑袋,无奈地从囊中又摸出了五十文钱,交给了管家。
“这小子,好好的家不回,非要在这里过的穷困潦倒,你这叔父,还是好好劝劝吧。”
“是是是,回头我一定好好劝劝他。”
“他就这小小的菜畦,还得借头牛来犁,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迟早饿死。”
“这小子,倔得很,也是多谢足下的关照了!”
“哎~谈不上关照,看他可怜罢了。”
说罢,管家收了银钱,便带着人离去了。
门口的严起恒方才都听见了,他目送那管家远去,眼神逐渐凌厉起来。
借牛?
难怪他的竹苑之中,有牛粪掉落。
严起恒的目光,落在了院中的那方菜畦之上。
他拿过郑遵谦的火把,向着菜畦走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北渡春闱案(四)
万元吉见状,伫立凝视。
菜畦的确是被犁过,泥土翻出,十分松软。
但是,这巴掌大的地方,哪里用得着出五十文去租一头耕牛来?
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身体文弱,但这点地方,只需多费些时间便可,何须浪费五十文钱?
严起恒站在菜畦之中,踩了踩地上的泥土,神情凝重起来。
“震生,你这是怎么了?”
“部堂,凶手找到了。”
“哦?是何人?”
“陈贞慧。”
万元吉眼角一抽,略感意外。
他抚须沉吟一阵,回头看向了陈贞慧所在的竹屋。
严起恒向万元吉说了自己在死者院子中发现的蛛丝马迹。
三家进门之处,皆发现了位置不同,十分微小的牛粪。
观其状态,应当是被人的足履携带所至。
那院落,在无锡县衙的官差将尸体运走之后,便上了封条,无人再去过。
而官差的又不与牛打交道,所以脚上几乎不会沾到牛粪。
三名死者是落魄书生,家中皆清贫,连鸡鸭都没有,更何况牛。
所以也不会是他们带到院内的。
那么就只能是凶手返回抛尸之时,脚上所沾。
而最关键的就是,一夜之间,连杀三人,想要快速抛尸,仅靠凶手自己,是不行的!
用什么来转运尸体最快速,动静最小,也最掩人耳目?
牛!
而恰好,不太需要耕牛的书生陈贞慧,借了牛。
对于严起恒的推断,万元吉点了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但是眼下,并无确凿证据,一切,都只是严起恒的推论。
“可是他为何杀这三人?”
“这三人是什么身份,与陈贞慧又是什么关系?”
“这一切,还需要详查清楚才行。”
严起恒点了点头,想要查清楚,就避不开无锡县衙。
这事儿,还得往无锡县走一趟才行。
“此番咱们来查士子失踪案,震生以为,这三人之死,会不会也与此有关?”
“极有可能!”
严起恒沉声道,陈贞慧本身,也是士子!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高桥镇上忽然传来山呼海啸之声,人声嘈杂,沸反盈天。
竹苑之内,众人纷纷南望。
郑遵谦率先听出了不对劲,他久经战阵,对这种声音十分熟悉,这是大乱之音。
“部堂,镇中一定是大乱了!”
“大乱?!”
“对,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快,去看看!”
万元吉当即撩起袍子就急匆匆向外走去。
郑遵谦留下了两人看顾陈贞慧,带着余部小跑跟上。
高桥镇中。
大街之上,数百人手持棍棒刀叉,愤怒的向着王府呼喝而去。
原本街上逛元宵灯会的人流为其所惧,皆惊吓而奔,一时间,高桥镇大乱。
见街上生暴乱之象,遭受过兵祸的常州百姓就像是惊弓之鸟,仓惶逃窜。
顿时,高桥镇就像是深林霹雳,惊起无数飞鸟。
很快,暴走的队伍直接围了王水云的府邸,一片声讨之声。
原本正与家人团圆的王水云骤闻生变,心中大惊,急忙召集护院家丁,守护府邸。
没一会儿,管家连滚带爬地跑到了王水云的面前,六神无主地说道:“老爷,不好了,外面全是来要人的!”
“要人?”
“对!在咱们草堂集会过的那些读书人,全都失踪了!他们的家人打上门来要人。”
王水云顿时一怔,心中暗暗咒骂起了阮大铖。
这批人走的十分仓促,以至于他根本没法泯然在大众视线之中。
原本按照约定,这批士子最后出现的地方应当是无锡县城,而不是他的水云草堂。
现在人家的家人打上门来要人,他只能替阮大铖来擦这个屁股。
门外,叫骂声不绝于耳,王水云心中恐惧,生怕出门应付会被生吞活剥。
犹豫良久,只能硬着头皮在家丁的护卫下,自偏门出,来到府门外。
围在府前的有上百人,都是那些失踪士子的家人或是其府上的下人。
见王水云出来,一个领头的白发老者拄着拐杖,在下人搀扶之下,走上前来。
“王水云,我的孙儿从你家草堂消失了,人呢?”
“什么???竟有这等事情???”
“哼!你莫要装不知,今夜老夫若是见不到人,便烧了你这宅子。”
“刘公,晚辈是当真不知啊。那草堂谁人都可去,也都可走,人不见了,岂能怪罪于我?”
“有人看见,这帮孩子进了你这草堂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那兴许是出来时他没看见呢?”
王水云与镇中耆老争论起来,打死也不承认。
忍无可忍的人群当即爆发,开始抛物击打王水云。
今夜本是团圆之夜,可自己孩儿不知所踪,令人群顿时失去了理智。
王水云见势不妙,急忙转身窜入了府中躲避。
愤怒的人群开始冲击王府,更有甚者,开始向内投掷火把。
一炷香后,王府起火,原本被用来燃放的元宵焰火也被投进了王府大院之中。
在运河上吹来的北风吹拂之下,大火瞬间冲天而起。
王府内,兔走狐奔,一片大乱。
见事情超出了掌控,王水云又惊又怕,在家丁的护卫下,躲到了后院之中。
前院的屋舍楼阁,已经被大火吞没。
滔天的火焰,成了这元宵之夜最明亮的灯火。
辉煌而又灿烂。
后院,牛圈柴房之中,负责打理牛群的下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王水云和家眷都撤到了后院,护院的家丁提议从后门冲出去,否则在后院就是坐以待毙,火势会很快蔓延过来。
已经没了主意的王水云便依家丁之言,自后院偏门溜出,堵在后门的人群见王水云出来,直接挥舞棍棒打来。
王府家丁奋力抵挡,掩护王水云逃跑。
高桥镇的大火,很快就惊动了运河之上的巡检船只。
武进县的巡检船率先发现了异常,于是火速回报武进县衙。
无锡县的巡检船也发现了情况,急忙向县令王朝生禀报。
王朝生得知高桥民乱,王府被烧,顿时大怒。
于是立刻调集左右两都县兵以及衙役,率军亲自急赴高桥镇平乱救人。
等到王朝生赶到之时,整个王府已经全被淹没在火焰之中。
明亮的火光直接照亮了夜空。
热浪掀起了疾风,让人根本无法靠近。
这等火势,除非天降大雨,否则已经根本无法扑灭。
镇子中的人还在竞相出逃,慌乱中互相践踏,死伤无数。
原本讨人的诸士子家眷见大火已经滔天,这时方才冷静下来。
那刘姓耆老坐在内河桥头,看着浓烟滚滚,声音颤抖地呢喃道:“弥天大祸!弥天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