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绯红之月与乌龟

林恩是在深度睡眠中被叫醒的，这种在极度困倦下陷入睡眠，又没有睡饱就被叫醒的感觉很难受。

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心中有点气闷，然而看到叫醒自己的是母亲苏珊之后，他这点起床气立刻消失了。

“妈妈？”

看到林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苏珊也觉得心疼。

这些天，林恩的努力苏珊都看在眼里。

自从养神药剂用完之后，林恩每天都是两段式睡眠。

早晨六点起床，学习一上午，吃过午饭后，下午一点睡觉。

睡四个小时起来吃完饭，之后就是学习到凌晨两点，再睡四个小时。

因为精神力消耗太大，这八个小时几乎都是深度睡眠，四个小时的睡眠效果远比普通人睡一天都好。

林恩可以说是把一天掰成两天来过。

此时是下午两点，林恩才刚入睡一个小时，平时这个时候，苏珊连刷个碗碟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半点声响打扰到儿子的休息。

可是今天，她需要叫醒林恩。

“林恩，刚刚萨沙小姐送来消息，内河码头停了一艘船，接摩尔镇的学徒去参加学徒考试。”

“船？”

“好像是因为血灾的原因，约克郡专门派了船只对学徒提供保护。这件事约克郡方面已经通知过摩尔镇了，但是没有人来通知你。你已经迟到了，萨沙小姐看你没来，才专门让侍女来通知我们，现在船都快出发了。”

什么！？

他妈的。

林恩忍不住在心中爆出一句粗口。

这个世界可没有网络、电话这种通信工具，所有信息都需要靠纸面，或者口头传递。

效率低是一方面，而且通知起来也麻烦。

像学徒考试这种事情，如果临时出现考试时间，集合地点的改变，都会由皇家协会下达通知，告知各地的贵族。

再由贵族通知私人学堂的老师，老师通知学生。

通常情况下，一个镇子也就几个考生，谁要参加考试大家都知道，完全通知得过来。

但林恩显然是被有意遗漏了。

“我马上就去！”

林恩也顾不得头疼了，他抓起书本和羽毛笔，就匆匆地跑向码头。

他在考虑是否要开启鬼蛛形态，鬼蛛形态的速度当然快，但问题是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我让瓦伦准备马车了，他就在庄园门口等伱！”

苏珊的声音从林恩背后传来。

“好的，妈妈！”林恩心中一松，马车可比起自己开启鬼蛛形态赶路要快多了。

林恩快步跑向庄园，果然看到瓦伦驾着一架马车匆匆驶来，显然他也是刚刚得到消息。

就在林恩要上马车的时候，樱桃背着一个布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少爷，这是夫人让我给你准备的。”

林恩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整齐叠好的衣裤、内衣，一个装满金罗兰的钱袋，还有一沓纸，备用的鹅毛笔，封装好的墨水，甚至衣服里面还放了一小把熏干了的罗兰草。

在奥丁古神教中，罗兰草象征了平安、健康，同时避免邪物的侵袭，这也是罗兰公国名字的由来。

不管是渔民出海，又或者士兵出征，都喜欢拿上一捆晒干的罗兰草，据说这可以保佑渔民避开可怕的女妖，保佑士兵凯旋归来。

而林恩此次参加学徒考试，也要跨越一些黑暗生物肆虐的区域，苏珊在行囊中放上这一小把罗兰草，寄寓了她对儿子的所有关心。

显然，这些参加学徒考试要用的东西，是苏珊早就准备好的了。否则仓促之间，苏珊不可能准备这么周全。

萨沙送来消息的时候，苏珊就通知了瓦伦准备马车，让樱桃去取林恩的行囊，而苏珊自己则去叫醒林恩。

这样的规划，节省了林恩很多时间。

瓦伦抖了抖手中的缰绳：“林恩少爷，您坐好了，我们出发了。”

“走吧。”林恩正说着，便看到不远处的葡萄架下，母亲提着布裙的裙摆，正远远地看着自己。

她身材单薄，午后的阳光透过葡萄藤，在她美丽的面庞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光影。

她就这么看着自己，就像是田园山水画中的仕女，和雅纯净，婉转轻柔……

林恩莫名地鼻子一酸，他想跟母亲说点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挥了挥手。

他感觉此刻，自己就像是离开母鸟的雏鸟，对着那无限深远的天空，第一次亮出了稚嫩的双翼。

学徒考试，应该是自己探索世界的起点吧……

……

“萨沙，你说的那个少年还没来吗？现在已经过了出发时间了。”

海瑟薇略显不耐地问道，她并不喜欢眼前这个叫萨沙的学徒。

在海瑟薇心中，立志成为学者的人，应该是温文尔雅，充满理性的。

可是萨沙这家伙，身上弥漫着一股酒味儿。

好像是刚醒酒的样子。

海瑟薇不喜欢酒，酒精会让人暂时失去理性，以及思考能力，而学者最需要的便是理性和思考力。

第八十一章 绯红之月与乌龟

而且萨沙作为一个女性，她居然穿着短裤就来参加学徒考试了。

虽然罗兰公国的女性衣着，也倾向于展现女性身体的性感之美，但通常这种展示集中在上半身。

比如大胆的低胸宫裙，露出胸口的大片雪白。

可是像萨沙这样的，上身穿着紧身衣，下身穿个短裤，露出两条大长腿的，却没有过，这实在有失体统。

这个世界的贵族女孩，基本都是穿长裙的。

“应该快来了。”萨沙挠了挠自己凌乱的头发，几根不听话的呆毛从指缝中弹出，倔强地竖了起来。

妈的，这小子也太不靠谱了。

萨沙在心里吐槽。

如果不是为了安琪儿，她才懒得理会林恩这小子。

萨沙是摩尔镇药剂师协会的学徒，平时波尔多庄园需要的药剂都是从她这里买的，而买药人就是安琪儿。

安琪儿每天的早晨，都会带着白色小羽帽，乘着马车来药剂师协会购买养神药剂。

每天购买的原因是，萨沙无意中向安琪儿提起，新配置出来的养神药剂，药效要比放久了的好一点。

虽然只是好上一点点，可是安琪儿却觉得这一点药效很重要。

年幼的安琪儿生活在经济优渥的家庭中，现在波尔多家族落魄了，小姑娘也无师自通地懂得了持家之道，她要将每一枚银罗兰，都用在刀刃上。

萨沙也看出了波尔多家族经济的窘境，原本售卖五金二十银一瓶的养神药剂，她只卖安琪儿五金一瓶。

这几乎是成本价了。

然而即便如此，安琪儿来买养神药剂的频率还是越来越稀疏。

一开始几乎每天都来，后来隔一天来一次，再后来三四天一次。

而最近半个月，安琪儿都没有再来买养神药剂了。

倒是给自己送了一些葡萄酒。

说起来，那葡萄酒还真好喝啊。

一开始，萨沙还以为安琪儿买养神药剂是自己用的，后来跟安琪儿闲聊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些养神药剂，居然都被一个叫林恩的小子用了！

天！

萨沙当时就震惊了！

什么情况？波尔多家族都这么穷了，还给林恩一个外人购买养神药剂？

她问安琪儿，林恩是不是巴里那个老东西的私生子。

安琪儿赶紧否认。

于是，萨沙怀疑波尔多家族是不是被林恩这混吃混喝的小子骗了，凭啥倾家荡产去养一个外人啊。

安琪儿只能尽力解释，她说了林恩的很多好话。

不过，林恩对波尔多家族最大的恩情，是他从肖申子爵手中，救下波尔多家族这件事。

而这件事，安琪儿却不能跟萨沙说，因为这涉及到林恩击杀威廉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即便萨沙是安琪儿最好的朋友，她也得保守秘密，这也是林恩反复叮嘱的。

于是，安琪儿只能隐下这个最大的恩情，拼命从其它方面找林恩的好处，意图证明林恩是个好人，不是什么混吃混喝的骗子。

然而安琪儿本就不善言辞，她强行给林恩找补出来的种种好处，落在萨沙耳朵里却是漏洞百出。

她愈发怀疑地看着安琪儿，问出了一个灵魂拷问：“你这么向着他，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当时安琪儿的脸，烫得已经可以拿去烧水用了。

安琪儿语无伦次地否认着，可是越是这样，萨沙越笃信自己的猜测。

自己这个妹妹很可能恋爱了！

她向自己介绍林恩的时候，拼命的说好处，那种感觉就像是——怀春少女向闺蜜描述自己的情郎。

这种时候，怀春少女不是在介绍自己的男朋友，她其实在试图告诉别人，她的男朋友是天下最优秀的人。

陷入这样爱情的女孩是很危险的，她们很容易被渣男欺骗。

而林恩这骗吃骗喝，骗养神药剂的家伙，已经具备了一个渣男的种种特质了。

她怀疑林恩就是一个渣男，只是她没有证据。

现在学徒考试马上开始了，林恩居然没有来，他迟到了！

这让萨沙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学术水平有限，根本不敢参加学徒考试。

他的目的只是在安琪儿身上骗财骗色，如果参加学徒考试，他就会被拆穿虚假的面具，想要继续行骗就不那么容易了。

萨沙可不能让林恩如愿。

她必须让林恩来参加学徒考试，于是她派侍女去通知波尔多庄园，可不能让林恩这小子浑水摸鱼了。

早点让安琪儿看清他的真面目，早点止损。

“海瑟薇阁下，我觉得一个不重视时间的人，没有资格成为学者，我们没必要等他，如果因此耽搁了行程的话，就未免得不偿失了……”

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声音响起，开口说话的正是于勒。

这次摩尔镇参加学徒考试的人有十几个。

于勒当然也身处其中。

除此之外，还有堂哥波利、林恩的同学索菲亚，以及林恩“亲爷爷”布里男爵的孙子约翰等等。

第八十一章 绯红之月与乌龟

摩尔镇所有的学徒都在这里了。

海瑟薇看了于勒一眼：“我们的航行时间很宽裕，并不会因为这样小小的耽搁而错过学徒考试，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我不能让他一个人，浪费了我们所有人的时间，再等一刻钟，如果他不来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海瑟薇拿出了怀表，开始计时。

萨沙恨得牙痒痒，林恩这家伙，果然要得逞了吗？

下一次学徒考试要在一年后，这一年时间内，安琪儿岂不是还要白白养着这个小白脸？

这还是好的，关键波尔多家族一步步的落魄下去，听说老巴里还借了高利贷。

这小白脸不会吃穷波尔多家族，就把安琪儿给甩了吧。

如果那样，萨沙绝对要为自己的好闺蜜出头。

萨沙正想着，这时候，一辆马车急匆匆地驶向海港，驾车的车夫萨沙认识，她不知道这老头叫什么，只是确定对方是波尔多庄园的车夫。

“瓦伦大叔，辛苦你了，还好赶得上。”林恩背上行囊，从马车上跳下来，沿着登船梯匆匆上了船。

“抱歉，我迟到了。”林恩环视甲板上的一众人，他很快分辨出，那位穿着蓝色长裙的女人，应该就是此次航行的负责人。

林恩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浩渺如海的气息，看着这个女人，就好像面对着烟波茫茫的大海一样。

“我很抱歉，阁下。”

林恩再度道歉，并深深行了一礼。

“萨沙小姐，谢谢你。”

林恩由衷地说道，对这位穿着随意，行为懒散，甚至在做药剂试验时醉酒的药剂师学徒，林恩印象深刻。

当时就是在药剂师协会，林恩偶遇了安琪儿，这才跟着安琪儿来到了波尔多庄园。

而后来林恩、安琪儿被威廉抓入监狱中，也是靠着老巴里去药剂师协会向萨沙购买精神力增幅药剂，这才让林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生命潜能，击杀了秘法骑士本森。

谢我？

萨沙愣了一下，还没明白林恩谢什么，难道谢自己通知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小子还算有点担当。

萨沙对林恩的印象稍稍改观，但也只是稍微改观罢了。

这不怪萨沙，任谁看到好闺蜜的男友，把吃软饭这种事做到这种令人发指的程度，也不免会怀疑对方的目的和人品了。

一个人品好的人，会在波尔多家族落魄的时候，拼命怂恿安琪儿来买养神药剂，让波尔多家族的经济情况雪上加霜吗？

“非常抱歉，因为我一个人，浪费了大家的时间，请容我解释一下，我迟到的缘由是，我并没有收到码头集合的通知。”

林恩说话间，目光无意地瞥了一眼于勒。

通常情况下，这种通知会下发到小镇的采邑官手中，那么遗漏自己，就是于勒有意为之了。

没有收到通知？

海瑟薇微微蹙眉，本来她懒得问林恩迟到的理由，可是林恩却说，他没有接到通知？

“海瑟薇阁下，负责通知学徒的人是我。”于勒主动站出来，他对着海瑟薇行礼，可低下头时，他的眼角却闪过一丝不屑的轻蔑，想用这种小事攻击我？怎么可能？

“我已经通知过格林家族了，也就是这位少年的爷爷——格林男爵，格林家族有两个学徒，分别是这位名叫林恩的少年，还有波利，可为什么波利没有迟到，林恩却迟到了，这我就不清楚了。”

于勒轻描淡写地就把锅给甩掉了。

林恩也闭口不言了，继续解释下去，只能说他被格林家族赶出家门，并且剥夺贵族身份的事，这对勒让也造不成什么伤害，勒让完全可以谎称他不知道这件事。

而林恩被赶出家门的事本就不值得对外人说。

难道继续跟海瑟薇解释自己被赶出家门的原因么？这种落魄贵族的无聊家事，海瑟薇显然不会有任何兴趣。

果然，海瑟薇没有再多问什么了，在她看来，不管林恩有什么原因，他都是迟到了，而原因本身，则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通知水手，起锚，开船。”

船只启动了。

来的时候是顺风，回去的时候就变成逆风了。

这是一艘以风为动力的帆船，逆风行驶的速度相当缓慢，风帆要调整方向，靠风吹帆产生的侧向剪切力，以45度夹角呈“之”字形前进。

在林恩看来，以目前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研究出逆风行驶的帆船轻而易举，可是当船真正开起来的时候，林恩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艘船前进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快多了。

林恩若有所思地绕到船尾，却并没有看到螺旋桨一类的超前发明。

船舷两侧，也没有划船的水手。

也就是说，这艘船是纯靠风力达到这样的速度的。

林恩仰头看船帆，按道理来说，帆船逆风航行的时候，船帆跟风向呈30度夹角，跟船中轴线呈15度夹角，加起来就是45度，这也是船支航行路线的逆风角。

这船帆的夹角大概就是45度，可是风帆的形状，却让林恩感到了意外。

第八十一章 绯红之月与乌龟

这是一种弧形帆。

弧形帆类似于飞机的机翼，鼓起来的一侧，风速更快，凹进去的一侧，风速更慢。

根据伯努利原理，速度越快的流体，产生的压力就越小。

这种弧形风帆，会因为迎面而来的风，提供一个斜向前的推力，由于伯努利原理的作用，这个推力比寻常风帆大得多。

这也就使得船速加快。

厉害啊……

这是谁的发明？

林恩知道，研究出这种风帆的学者，应该对流体力学已经有了比较深的了解。

在地球科学史里，伯努利比牛顿出生的稍微晚一些。

而伯努利原理应用在实际领域中，却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众所周知，科学成果，想要转变成实际应用，需要工程技术来实现。

在地球上，实现这一过程的人，被称为工程师。

而在这个世界，因为世界规则的不同，科学技术得到应用的速度非常快，几乎没有工程学的束缚。

只要做出科学成果，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得到应用。

对科学家来说，这实在太幸福了。

“看来这个世界的流体性质，与地球的流体性质有着很多相似之处，那这意味着什么呢……”

林恩陷入了思考。

流体力学是经典力学的衍生物，它是研究一堆流动性物质分子运动规律的学科。

人们完全可以用经典力学，准确描述单个粒子的运动规律。

但粒子一旦多起来，不需要太多，只要四五个，那用数学公式描述它们的运动，将会成为一场灾难。

而流体中有亿亿亿亿级的微粒，想要准确描述它们的运动规律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流体力学诞生了，它的意义在于统计性的描述大量流动性物质分子的运动。

可以说，流体力学是一门“经验”物理学。

现在，林恩看到，这个世界的流体性质，与地球上应该有很多类似之处。

那么首先意味着地球的经典力学，在这个世界大概率也是成立的。

其实，两个世界的经典力学相通，是非常合理的一件事。

因为经典力学的三大定律已经基本到无法再基本了，它们的成立跟任何宇宙常数都无关。

除了经典力学相通，林恩还能做出第二个推断，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物质，也很可能由类似于分子、原子的极小微粒组成的。

分子、原子之间，也存在分子间作用力。

这种作用力，宏观表现为流体的粘性，以及表面张力。

流体粘性林恩掬起一捧水就能感受到。

液体表面张力看一看清晨的露珠也能知晓。

林恩可以根据这个世界的种种现象，得出这个结论。

那么，既然同时存在分子、原子，以及分子间作用力，那么电磁力也是大概率存在的。

电磁力是原子、分子存在的基础。

事实上，世界上除了引力之外的一切宏观力，都可以归结为电磁力。

不管是摩擦力、支持力、拉力、一拳打在别人脸上的力等等，现实生活中能看到的所有宏观力（除却引力），统统都是电磁力。

流体力学中的力，当然也是电磁力。

一个流体力学，涉及到了物理学的两大基础理论——经典力学、电磁学。

当然，问题在于，虽然这个世界也存在电磁学，但电磁学中的各种常数应该是不同的。

比如光速、精细结构常数、真空介电常数等等……

这些物理常数不同，可能导致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关于力学、电磁学这两大经典理论体系，林恩还要慢慢去计算和验证。

“你是在看船上的帆吗？你看了快半个小时了吧……”就在林恩思考的时候，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恩转头看去，见到一个扎着高马尾，身穿蓝白长裙的女孩，站在自己身前不远处。

看对方光鲜的衣着，就知道她是外来的学徒，不管身份，还是学识，恐怕都不是摩尔镇的那些学徒能比的。

“原来是个白富美。”林恩在心里对迪丽产生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这就是野生学徒。”迪丽心中对林恩也产生了一个印象。

林恩干咳了一声：“我确实在看帆，我对这帆有些兴趣。”

听到林恩的话，女孩露出骄傲的神色：“你是在好奇这种风帆为什么能让帆船逆风航行，而且航速还这么快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迪丽，是海瑟薇老师的学生。你看的帆，就是我老师设计的。”

这个野生学徒，虽然年纪小，但还算有点观察力。

迪丽心中这样想着。

“哦？是海瑟薇大人设计的？”林恩没想到，那个研究流体性质的学者，就是海瑟薇本人。

“当然。”迪丽仰望头顶那高达十几米的风帆，自豪地说道，“不管是谁，看到我老师制作的风帆，如果他不感到惊叹，那他多半不适合成为学者，因为他没有学者的基本素养——探究世界规则的精神，以及为世界规则之美而感到震撼。”

第八十一章 绯红之月与乌龟

“的确挺震撼的。”林恩这倒是真心话，脱离了现代工业基础，创造出这样宏大、精美、复杂的风帆，这给人一种蒸汽朋克的美感。

“所以，你具体觉得哪里震撼呢？”迪丽看向林恩，扬了扬下巴，一副你有什么不懂快来请教我的表情。

“呃……”

林恩看着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光芒在闪烁，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拥有漂亮洋娃娃的小女孩，想要跟伙伴炫耀自己的娃娃。

“你有什么要问我的吗？”看到林恩如此木讷，迪丽只好说得明白了一点。

对此，林恩只能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没有……”

“……”

迪丽郁闷了，刚刚她还夸林恩有探索世界规则的精神，可现在，自己这样一个风帆公学的优等生免费为他讲解风帆的知识，他居然说没有要问了。

算了，自己的目标本来就是那些年长的学徒，眼前这个家伙还是个孩子，看起来不比自己年纪大。

“你们因斯城最厉害的学徒是谁？”

林恩摊了摊手，没有回答，因斯城最厉害的学徒，大概也许是……自己？

除了于勒、波利、约翰、萨沙之外，林恩没见过其它学徒，也不知道其他人的水平怎样。

“好吧。”迪丽以为林恩是不知道，有些失望的说道，看来只能等考核的时候，才可以看出来了。

……

晚饭是在船舱里的吃的，一张大长桌，上面摆满了丰盛的伙食，有烤鱼、煎鱼、烤面包、乌龟汤、苹果酒等等。

在场的学徒，不但有摩尔镇的，还有因斯城其它城镇的。

林恩来的比较晚，他进来看到长桌周围大部分凳子已经坐满了，倒是萨沙的周围没人，这让林恩有点意外，在场学徒男多女少，通常情况下，这种贵族宴会，美女的身边总是不乏护花使者的。

难道萨沙太奔放了，让在场贵族对她敬而远之？

林恩正胡思乱想着，就看到萨沙对他勾了勾手指，又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这是……专门给我留的位置？

不过你这勾手指的动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这不是佣兵酒馆里的冒险者们，调戏女人的动作吗？

林恩无奈地走过去，屁股刚一接触凳面，萨沙的身体就靠过来了。

“喂，叫林恩的小子！老娘有话跟你说。”萨沙伸出手搭住了林恩的肩膀，一下子把林恩的身体揽了过来。

林恩吓了一跳，他意外地发现，萨沙的力量大得惊人，他修炼精神战法之后，即便不开启鬼蛛形态，他的力量也很强，但对比萨沙，自己平常状态下的肉身力量好像也没有什么优势。

“我问你，你跟安琪儿是什么关系？”

林恩的身体本来就还没长起来，被萨沙这一揽，他完全紧贴了萨沙，他小心翼翼的保持与眼前爆炸曲线的距离，担心一不小心身体蹭上去。

“安琪儿？我跟安琪儿是朋友。”

“朋友？”林恩仿佛听到咬牙的声音，“你这个渣男。”

萨沙用的“泡沫、浮沫”这个罗兰语词汇，也可以用来骂人，完全是渣男的异世版，不过这个时候，林恩来不及感慨不同语言之间的共通之处了，他明显感到，莎萨搂住他的手变得更用力。

手臂微微的疼痛感倒是没什么，关键这个时候，林恩真怕自己一个撑不住，直接失去平衡，掉进那深渊山谷里，引发什么流血事件。

不但如此，林恩还发现周围不少男士，对自己投来充满敌意的目光，显然萨沙的颜值和身材，在这艘船上还是很有市场的，这些人还误以为萨沙跟林恩有什么亲密关系呢。

林恩都无语了，这什么情况啊！

就在这时，海瑟薇出现了。

一同出现的还有迪丽和同样穿着风帆公学校服的少年。

萨沙这才放开林恩，对林恩低声说道：“我警告你，你要是骗安琪儿，你就完了！”

“骗？我没骗安琪儿什么啊。”

“你这两个月来，用掉了波尔多家族多少资源，现在波尔多家族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你是个吸血鬼吗？怎么狠得下心用这么多资源？你可知道，为了买养神药剂，安琪儿把她的蓝宝石胸针都卖掉了！”

林恩听得心神微微一颤，其实他很清楚，这一个月来，波尔多庄园已经进入到了典当家产的地步。

安琪儿母亲的那双不死鸟手镯，卖得更早。

他也清楚，自己这种行为，落在萨沙眼中，跟吸血鬼确实没什么区别。

“萨沙小姐，我没有骗安琪儿，也没有骗波尔多家族，至于我用掉这么多资源，是为了通过学徒考试，如果我能在学徒考试中取得一定成绩，对波尔多家族也是一种保护。”

林恩用这么多资源，除了学徒考试，更是为了得到力量，没有力量，光有财富，根本无法在这个世界立足。

力量是根本，财富算什么？没有力量的财富，不过是养肥了的猪，等待人的宰杀，老巴里早就明白了这一点。

不过这些，都没必要跟萨沙说，就现在来看，林恩太弱小了，凭他跟血灾抗衡，又或者跟肖申子爵抗衡，那都是开玩笑的话语，说出来徒增笑料。

“通过考试？你不会以为学徒这个身份有多尊贵吧？你就算了通过了考试，成为中等学徒又能怎样？”

中等学徒根本不值钱，于勒就是一个中等学徒，有什么用呢。

中等学徒连实战都不会考，相对于那些隐匿的黑暗力量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林恩当然知道这一点，普通的学徒当然没用，可是如果成绩足够优秀，那就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候，晚宴开始了。

林恩也不再跟萨沙多说了，今天上午，他使用金色学海学习冥想，将精神力消耗到极致，之后午饭都没吃，就进入了深度睡眠。

后来被母亲叫醒，一路奔波来到船上。

现在早就饿了。

有免费的食物提供，林恩当然不会客气，他给自己切了一块煎鱼，又盛了一大碗乌龟汤。

这乌龟汤给林恩一种中式甲鱼汤的感觉。

来到这个异世界这么久，林恩也没机会自己做中餐，一直吃这个世界的本地食物，他的肠胃早已经无限思念故土的美味了。

这锅少见的炖汤，给了林恩的肠胃一丝暖意。

至于林恩旁边的萨沙，她也不再提安琪儿的事情了。

她很不客气地拿了三瓶苹果酒，也不用酒杯，就用喝汤的碗，给自己倒上了满满一大碗。

一瓶苹果酒，就这样被倒了一半。

“你这么喝，不怕喝醉吗？”林恩咽下一口汤问道。

“喝醉？就这种低度苹果酒，我能喝醉？”萨沙不屑地说道，苹果的含糖量有限，发酵后的酒精度太低了，“作为一个酿酒师，这种果酒我当饮料喝。”

学徒们大多是贵族出身，讲究贵族礼仪和绅士风度，尤其在这种正式场合，还当着海瑟薇的面，大家更是非常拘谨，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生怕丢了贵族的体面。

如此一来，林恩和萨沙这一对活宝就更加引人注目了。

于勒、波利等摩尔镇出身的学徒，都不由自主地跟林恩和萨沙拉远距离，一副根本不认识两人的样子。

就在这时，海瑟薇忽然说道：“这次因斯城所有参加学徒考试的学徒，都汇聚到这艘船上了，我们现在出发前往约克城，参加学徒考试，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你们，你们知道西境第一骑士吗？”

“我知道，阁下。”一个身穿学者长袍，一头金发整齐向后竖起的少年站起身来，“目前公认的西境第一骑士，是绯红之月。”

“很好。”海瑟薇点头。

少年面带微笑地坐下。

这时，萨沙碰了碰林恩的胳膊：“刚才那个少年叫哈维，他是肖申子爵的小儿子。”

肖申家族的人？

林恩抬起头来，看了那少年一眼。

这家伙，长得像《哈利波特》电影中的马尔福。

这时，海瑟薇站起身来，她的神色郑重了许多：“我现在要宣布一个消息，我们所在的这艘船，就是此次学徒考试的第一考场，而我就是考官，我会对你们每个人，做出评分。”

海瑟薇这句话，就像是一颗投入湖水的沉石，整个餐厅的分为一下子激荡、紧张起来了。

这艘船，居然是第一考场？

难道说，学徒考试已经开始了？

很多人立刻开始回顾从自己登船以后的行为举止，审视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还好他们足够谨慎，应该没有什么地方扣印象分吧？

“你们不必紧张。”海瑟薇看出了众人的心思，“考核现在才开始，考核的内容是你们对辩证法的使用。

我将提出两个问题，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参与辩论，而我是裁判，我将会根据你们辩论中的表现，给你们打分。”

居然是辩证法？

林恩一怔，在早期的哲学，辩证法这个词没有被赋予后世哲学的各种意义，辩证就是对话，而所谓的辩证法就是字面意思——通过辩论，来明晰真理。

这是人类认识世界最朴素的方法，连小孩子都会，就比如——“孔子东游，见两小儿辩斗”。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他们都等着听海瑟薇的问题是什么。

海瑟薇看了一眼摆在长桌中央的乌龟汤，笑着问道：“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作为西境第一骑士的绯红之月，能追上乌龟吗？”

什么？

海瑟薇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在场所有人都懵逼了。

西境第一骑士，追乌龟？

这算什么问题？

确定不是开玩笑吗？

“别急着给答案，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我们需要你们给出思想上的论证。”

“我知道这个问题！”刚刚坐下去的哈维站起身来。

“我也知道。”于勒也站了起来，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林恩，脸上挂着胸有成竹的笑容。

“我也听过。”萨沙摇着手里的酒碗，瞥了林恩一眼，虽然不喜欢这个家伙，但看在安琪儿的份上，萨沙还是希望林恩能通过学徒考核。

于是，林恩还没问什么，萨沙就把骑士追乌龟的思想悖论和林恩说了——

假定绯红之月落后乌龟一百米，当绯红之月跑出一百米米追到乌龟的位置时，乌龟会跑出十米。

当绯红之月跑完乌龟这十米后，乌龟又跑出一米。

当绯红之月跑完这一米，乌龟又跑出十分之一米。

以此循环，绯红之月永远追不上乌龟。